《陶渊明杂诗十二首》古诗赏析
陶渊明《杂诗》共有十二首,此为第一首。王瑶先生认为前八首“辞气一贯”,当作于同一年内。据其六“奈何五十年,忽已亲此事”句意,证知作于晋安帝义熙十年(414),时陶渊明五十岁,距其辞官归田已有八年。以下是小编J.L分享的《陶渊明杂诗十二首》古诗赏析,更多热点杂文阅读欢迎您继续访问(www.llysc.cn)。
【原文】
人生无根蒂,飘如陌上尘①。
分散逐风转,此已非常身②。
落地为兄弟③,何必骨肉亲!
得欢当作乐,斗酒聚比邻④。
盛年不重来⑤,一日难再晨。
及时当勉励⑥,岁月不待人。
【注释】
①蒂(dì帝):蒂的异体字,瓜当、果鼻、花与枝茎相连处都叫蒂。陌:东西的路,这里泛指路。这两句是说人生在世没有根蒂,飘泊如路上的尘土。
②此:指此身。非常身:不是经久不变的身,即不再是盛年壮年之身。这句和上句是说生命随风飘转,此身历尽了艰难,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。
③落地:刚生下来。这句和下句是说,何必亲生的同胞弟兄才能相亲呢?意思是世人都应当视同兄弟。
④斗:酒器。比邻:近邻。这句和上句是说遇到高兴的事就应当作乐,有酒就要邀请近邻共饮。
⑤盛年:壮年。
⑥及时:趁盛年之时。这句和下句是说应当趁年富力强之时勉励自己,光阴流逝,并不等待人。7勉励:激励。
【白话译文】
人生在世就像路上的尘土,原本就像飘泊风尘,没有根蒂。生命随风飘转,此身历尽了艰难,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。世间人人都应当视同兄弟,何必非要亲生的同胞弟兄才能相亲呢?遇到高兴的事就应当及时行乐,有酒就要邀请邻里朋友一起共饮。人生就如同时光一样,只要过去了,就不会重新再来,因此,要趁着年富力强,勉励自己,多做些应该做的事。
这组《杂诗》,实即“不拘流例,遇物即言”(《文选》李善注)的杂感诗。正如明黄文焕《陶诗析义》卷四所云:“十二首中愁叹万端,第八首专叹贫困,余则慨叹老大,屡复不休,悲愤等于《楚辞》。”可以说,慨叹人生之无常,感喟生命之短暂,是这组《杂诗》的基调。
这种关于“人生无常”“生命短暂”的叹喟,是在《诗经》《楚辞》中即已能听到的,但只是到了汉末魏晋时代,这种悲伤才在更深更广的程度上扩展开来,从《古诗十九首》到三曹,从竹林七贤到二陆,从刘琨到陶渊明,这种叹喟变得越发凄凉悲怆,越发深厚沉重,以至成为整个时代的典型音调。这种音调,在我们今天看来不无消极悲观的意味,但在当时特定的社会条件下,却反映了人的觉醒,是时代的进步。
“人生无根蒂”四句意本《古诗十九首》之“人生寄一世,奄忽若飘尘”,感叹人生之无常。蒂,即花果与枝茎相连接的部分。人生在世即如无根之木、无蒂之花,没有着落,没有根柢,又好比是大路上随风飘转的尘土。由于命运变幻莫测,人生飘泊不定,种种遭遇和变故不断地改变着人,每一个人都已不再是最初的自我了。
这四句诗,语虽寻常,却寓奇崛,将人生比作无根之木、无蒂之花,是为一喻,再比作陌上尘,又是一喻,比中之比,象外之象,直把诗人深刻的人生体验写了出来,透露出至为沉痛的悲怆。陶渊明虽然“少无适俗韵”,怀有“猛志逸四海,骞翮思远翥”的宏大抱负,但他生值晋宋易代前后,*黑暗,战乱频仍,国无宁日,民不聊生。迫于生计,他几度出仕,几度退隐,生活在矛盾痛苦之中,终于在四十一岁时辞职归田,不再出仕。如此世态,如此经历,使他对人生感到渺茫,不可把握。虽然在他的隐逸诗文中,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的旷达超然之志,平和冲淡之情,但在他的内心深处,蕴藏着的是一种理想破灭的失落,一种人生如幻的绝望。
“落地为兄弟,何必骨肉亲。”承前而来,既然每个人都已不是最初的自我,那又何必在乎骨肉之亲、血缘之情呢。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都应该成为兄弟。这一层意思出自《论语》:“子夏曰:‘君子敬而无失,与人恭而有礼。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。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?”这也是陶渊明在战乱年代对和平、泛爱的一种理想渴求。“得欢当作乐,斗酒聚比邻。”阅历的丰富往往使人对人生的悲剧性有更深刻的认识,年龄的增长常常使人更难以寻得生活中的欢乐和激动,处于*黑暗时期的陶渊明更是如此,这在他的诗中表露得非常明确:“荏苒岁月颓,此心稍已去。
值欢无复娱,每每多忧虑。”(《杂诗》其五)但他毕竟没有完全放弃美好的人生理想,他转向*宦海之外的自然去寻求美,转向仕途荣利之外的村居生活去寻求精神上的欢乐,这种欢乐平淡冲和、明净淳朴。“斗酒聚比邻”正是这种陶渊明式的欢乐的写照,在陶渊明的诗中时有这种场景的描述,如:“过门更相呼,有酒斟酌之。”(《移居》)“日入相与归,壶浆劳近邻。”(《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》)这是陶渊明式的及时行乐,与“昼短苦夜长,何不秉烛游”;“不如饮美酒,被服纨与素”;“何不策高足,先据要路津”(《古诗十九首》)有着明显的差异,体现了更高的精神境界。
“盛年不重来”四句常被人们引用来勉励年轻人要抓紧时机,珍惜光阴,努力学习,奋发上进。在今天,一般读者若对此四句诗作此理解,也未尝不可。但陶渊明的本意却与此大相径庭,是鼓励人们要及时行乐。既然生命是这么短促,人生是这么不可把握,社会是这么黑暗,欢乐是这么不易寻得,那么,对生活中偶尔还能寻得的一点点欢乐,不要错过,要及时抓住它,尽情享受。这种及时行乐的思想,我们必须放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加以考察,“它实质上标志着一种人的觉醒,即在怀疑和否定旧有传统标准和信仰价值的条件下,人对自己生命、意义、命运的重新发现、思索、把握和追求。陶渊明在自然中发现了纯净的美,在村居生活中找到了质朴的人际关系,在田园劳动中得到了自我价值的实现。
这首诗起笔即命运之不可把握发出慨叹,读来使人感到迷惘、沉痛。继而稍稍振起,诗人执著地在生活中寻找着友爱,寻找着欢乐,给人一线希望。终篇慷慨激越,使人为之感奋。全诗用语朴实无华,取譬平常,质如璞玉,然而内蕴却极丰富,波澜跌宕,发人深省。
【作者介绍】
陶渊明(约365年—427年),字元亮 ,号五柳先生,世称靖节先生,入刘宋后改名潜。东晋末期南朝宋初期诗人、文学家、辞赋家、散文家。东晋浔阳柴桑(今江西省九江市)人。曾做过几年小官,后辞官回家,从此隐居,田园生活是陶渊明诗的主要题材,相关作品有《饮酒》《归园田居》《桃花源记》《五柳先生传》《归去来兮辞》《桃花源诗》等。
拓展阅读
1、范成大《春日田园杂兴十二绝》古诗赏析与原文
种园得果仅偿劳,不奈儿童鸟雀搔。
已插棘针樊笋径,更铺渔网盖樱桃。
为了求得最起码的温饱,勤劳而多能的农家不仅锲而不舍地向土中觅食,而且千方百计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从事副业与林业生产。时至春日,农家所经营的竹园与桃园里的果实已将成熟。于是,一个深令农家感到棘手的问题便摆在了他们的面前,那便是怎样才能使这些果实不致受到外力的损害与侵扰。本篇便围绕这一问题来铺展笔墨。
首句暗示农家经营竹园、桃园之不易:累月辛苦培植,耗去无数心血,好不容易才结出果实累累;但掐指一算,自身所获却仅能“偿劳”而已。这是否意味着农家经营不善、种植乏术?否也!那么,其因何在?其因盖在苛酷的赋税将掠夺去农家收获的大半。“种园得果仅偿劳”,在这貌似平静的叙述中,实则包蕴着农家深长的叹惋!
所获既微,假如再意外受损,那真要得不偿失了。因此,当务之急是遏制具有破坏作用的外来因素的非正常介入。这就逼出次句:“不奈儿童鸟雀搔”,“不奈”,即经受不起。“搔”,在这里可引申为“损害”的意思(参见贾谊《新书·退让》及刘向《新书·杂事》中有关楚人“搔瓜”的记载)。在农家的料想中,有可能前来损害果实的,除了无知的鸟雀之外,便是顽皮的儿童。将“儿童”置于“鸟雀”之前,说明在农家看来,尚不知珍惜父辈的劳动果实的儿童为“害”尤烈,因为好动的天性往往驱遣他们随意去践踏竹园里的竹笋,而贪嘴的本能又常常促使他们觑空去偷食桃园里的樱桃,所以,他们比鸟雀更令农家防不胜防。“不奈”云云,将农家的烦恼之情和担忧之状披露无遗。
那么,如何防患于未然?久经生活磨炼的农家自有严密的措施:“已插棘针樊笋径,更铺渔网盖樱桃。”“樊”,指樊篱。如果说在“笋径”四周遍插棘针,作为樊篱,主要是为阻遏儿童入内作践的话,那么,用鱼网将樱桃树团团罩住,则兼有防范鸟雀和儿童的意义。用心如此良苦,用工又如此精细,实在是因为非如此,便连仅能“偿劳”的收获也难以确保,所谓不得不然也。农家谋生的艰难在这里得到了生动而纡曲的表现。
2、王士禛《瓜洲渡江二首》古诗赏析与原文
昨上京江北固楼,微茫风日见瓜洲。
层层远树浮青荠,叶叶轻帆起白鸥。
顺治十七年(1660)农历十一月,诗人同友人游江苏镇江金山、焦山、北固山与瓜洲等名胜,赋诗多首。《瓜洲渡江二首》即写于此时。
第一首写于瓜洲渡江时回忆昨日在北固楼隔江遥望瓜洲所见之景。
前半首即点出:“昨上京江北固楼,微茫风日见瓜洲。”“京江”,长江入镇江界名扬子江,亦名京江,因镇江古名京口得名。北固楼又名北固亭,在镇江北固山上,下临长江,登楼可望江景,辛弃疾《南乡子·登京口北固亭有怀》曾云:“何处望神州?满眼风光北固楼。”“瓜洲”,一名“瓜州”,镇名,在今扬州邗江县南之长江北岸与镇江市隔江相对,当运河之口,乃江中泥沙淤积而成,状如“瓜”字,故名。有渡口以通镇江,名瓜洲渡。当诗人登上北固楼头之时,由于时代已发生变化,此时社会趋于安定,民族矛盾业已缓和,所以没有抒发类似辛弃疾当年那“千古兴亡多少事”(《南乡子》)式的怀古忧今之情,而只是登楼远望隔江的瓜洲景色,那里是诗人即将渡江游访之地,故先睹为快。在风日中,长江烟波微茫,诗人看到的只是:“层层远树浮青荠,叶叶轻帆起白鸥。”这两句对仗颇工,色彩鲜明。前句是瓜洲上的景物,后句是京江上之景象。远处瓜洲上的绿树一层层,像青色的荠菜一样细小而繁密;江面上的轻帆一叶叶,像白鸥一样渺小而轻捷。“青荠”、“白鸥”采用的是借喻修辞格。前一句系以唐人孟浩然《秋登兰山寄张五》诗“天边树若荠”化出;后句则从杜甫《秋兴》“锦缆牙樯起白鸥”化出;但杜诗“白鸥”系实指,此句则为喻体,是王士禛的创新之处。这两句由于以小喻大,故又显示出登楼远望所见江天的空阔之感,又表现出诗人此时冲淡的情怀。
王士禛论诗之风格特别推崇司空图《诗品》中“冲淡”一体,又认为诗以“清远为尚”,“总其妙在神韵”(《池北偶谈》引证孔文后语),因此其诗作大多“以冲和淡远为主”(翁方纲《七言诗三昧举隅》)。这首七绝的风格就属于冲和淡远,与孟浩然诗风相近。正是在这种冲淡清远的风格中让人品味到其诗之“神韵”。
3、龚自珍《己亥杂诗》古诗赏析与原文
九州生气恃风雷,万马齐喑究可哀。
我劝天公重抖擞,不拘一格降人材。
龚自珍是中国古代与近代过渡时期的大诗人,同时又是著名的启蒙思想家。他的诗歌创作也和一般人不同,看上去既是抒情,又是议论;既是诗,又是文,往往融深刻的*思想和生动的艺术形式为一体,而尤以七言绝句为突出。这里的“己亥”,指的是鸦片战争爆发之前的道光十九年(1839)。上面这首《己亥杂诗》,是他那年途经江苏镇江,遇到赛神会,因道士请求而写的一篇“青词”。它的大意是说:中国要出现生气腾腾的局面,必须依靠天神驾驭的巨大风雷,因为目前大地上这样一种万马齐暗、一片死气沉沉的局面,终究是极其可悲的;我奉劝天神玉皇重新抖擞精神,振作起来,希望他通过风雷给人世间降落一批各种各样的人才,以打破眼下这种可悲的死寂局面,开创一个生气腾腾的新局面。
这首诗由于是诗人应道士之请而做的“青词”,所以它在写法上,用“风雷”、“天公”来照应原注所说的“赛玉皇及风神、雷神”。《己亥杂诗》各首都没有具体的题目,而原注在某种程度上即起着题目的作用。因此,诗歌这样写,形式上十分切题。也正是这个道理,诗歌采用“祷祠”者的口吻,向“天公”申诉意见,提出劝告。
但是,龚自珍和其他“以万数”的众多“祷祠”者不同,他向“天公”祈祷的并不是风调雨顺,生儿育女,而是呼唤“风雷”,普“降人材”。不言而喻,在龚自珍这里,“天公”即清朝最高统治者皇帝,“风雷”则象征巨大的*变革,“降人材”也就是提拔人才之意。就艺术形式来讲,诗歌表面指谓天上,实际落实人间,明言暗喻,双线合一,充满着寓言的色彩。从思想内容来说,则是因时施教,借题发挥,从而提出了*的主张。当然,龚自珍的*思想也是不无局限的,它的目的在于维护*统治,挽救*社会的灭亡,其实质是一种不触动*制度根本的改良。不过尽管如此,他毕竟看到了社会的*,提出了革新的口号,预示了“风雷”的到来,因而仍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。可见,这首诗既是一篇形式上的“青词”,也是一篇*性的“宣言”。它以生动的艺术形象,反映了深刻的*思想;既是议论的笔调,又带抒情的韵致,典型地体现了龚自珍诗歌的创作特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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